棲月樓-痞客分站

　　翻開佐賀阿嬤四部曲的最後這一本，滿是愛心的食譜書時，我的心裡是感動的。

　　它讓我想起了過逝四年多的祖母，想起了現在空無一人居住的老家，那棟將拆未拆，殘破不堪的危樓，因門鎖早已被破壞，現在成了不少流浪漢以此為居的處所。

　　但在五年多前，那裡卻是我們心目中，唯一一座可以擋風遮雨的海彎。

　　每年寒暑，在外地求學的自己，最先回到的地方，就是那座老家，而老家總也不負所託，在接納我的同時，洗滌了滿身的疲憊及辛酸。

　　還記得某年過年，當我回到老家的第一眼，映入眼簾的，是滿滿的一大籠又一大籠的手工年糕，那是祖母親手，花了相當長的幾週才陸續完成的，市面上是絕對買不到那種淡金黃色，飄著淡淡木瓜清香的年糕，那是祖母在白蘿蔔泥及再來米漿裡，親手額外再加上木瓜的甜味，終而吹煮製成的。

　　雪軟可口的手工年糕，才剛吹熟，那陣若有似無的果香，就惹來不少蟲蟻的虎視眈眈，可我不怕，三兩下就把一大盤收拾利索，軟綿金黃中微帶點Q度的年糕，在我的齒頰留下了淡淡的木瓜餘香，那年，我的心及胃，被幸福填的滿滿的。

　　只是，那年，祖母身子骨早已不似往常硬朗。

　　往後的三、四年間，竟是再也沒有體力製作這道手工繁複的木瓜年糕，而那美味，還來不及傳承，就因一場疾病，成為絕響。

　　自從祖母往生，公祭結束後，自己就再也沒有回去看老家一眼，不是我無情冷酷，只是不知為何，屋子裡，總覺得成為家的那一部份，在心底就這麼消失了，隨著祖母的離開，消失無蹤。

　　當你看到一棟黑幽幽，沒有人為你點燈，也沒有人守候你的空屋子時，那又怎麼能叫它做家呢？

　　只是心底頭仍有一那抹倔強，就好像老家至今，殘破不堪但仍不倒下的倔強一樣，依然不倒的老家，彷彿在黑暗中向我招手，將自己招進記憶最深處，老家仍然完好如初，陪伴自己童年無憂無慮的時光。

　　祖母喜歡園藝，自己的綠手指泰半得自她的遺愛，老家門前那株高大的蒜香藤，在風中微微搖曳的那抹紫紅，在我的心目中，就成為家的標記，只可惜現在身居北部，在家家戶戶提倡水不落地的政策，外子不喜植栽進屋的遺憾裡，謹餘下窗台那幾小株綠葉，寥剩於無。

　　祖母的刻儉持家，也在幼小的我心中留有極深的印象，一直到大，想忘都忘不了，自然，祖父對我的疼愛也是。

　　這深刻的思念，就像是被打翻的醋一樣，隨著自己翻著島田先生的四本書，一而再再而三的傾瀉而出。

　　我這外出的遊子，一直以來總是世界各處飄泊，美其名是世界那麼大，生命有限，不多走多看就白來一趟。

　　就連結婚後，也總是不懂得珍惜與親人相處的時間，直到有一天，舊地重遊，景物滄桑，就連老家門前那棵纏繞在門柱上，凋零死亡的枯藤也喚不回親情後，這才驚覺自己的痴愚。

　　我不安的徘徊在空無一人，殘破的老家屋子前，卻再也沒有勇氣舉足進入。

　　沒有門鎖的屋內明明仍可擋風避雨，可是，我卻再也沒有理由進入，在這一刻，好像自己才是無端進入的外來客，被這棟屋子，非常明顯的給排拒在外。

　　我淒然一笑。

　　也是，經過這麼多年，這才體會一個道理。

　　親情，不會一直在舊地方等待，也許這份愛可以埋葬在記憶裡，時常拿出來把玩，可是，記憶裡的餘香，永遠不可能再一次出現在你的眼前，任憑自己如何砲製，總還是少了那份，熟悉的味道。